天蒙蒙亮,河六四便早早起床了,和三位兄长吃了最后一顿早饭之后,心情有些沉痛的出发了。
河六四先是拜别了元阳子,而元阳子似是也在伤感河六四的离开,并没有开门,河六四只是在门外磕了个头,转身离去了。
上山一年多以来,河六四只见过元阳子五次。可每一次,元阳子都会悄无生气的改变河六四的心态,对于这位已经成为自己师叔的老人,河六四有着一种十分特殊的感情。
既像是茫茫修道路上的明灯,又像是自己慈爱的祖父,尤其想着元阳子昨晚的话语,让河六四心里五味杂陈。
不知何时能再见。
这句话像是一根刺,深深地嵌在河六四的心头。
河六四知道,前去囚机道场修炼,绝对有着自己想象不到的艰苦,如果想要早一日归来再见元阳子,早一日下山寻找自己的家人朋友,河六四必须全心修道,修成正果。
孙既直等人齐齐出门,相送河六四,河六四也没拒绝,既然这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,河六四也想尽量再多和这三位大哥待一会儿。
一年多的修炼,河六四早已能够做到如方既仁一般,飘逸的跳下石阶,可是这一次他却并没有飞下去,而是一步一步,安安稳稳的向下走着。
孙既直等人亦步亦趋,也没有加快脚步,四个人全都低着头,心情沉重。
河六四看了看气氛,勉强地笑出声来,打趣问道:“不知道我见到马归厄真人,应该怎么介绍自己。师叔也没给我取个道号,河六四这个名字,实在是太不正经了。”
卫既清憨厚的一笑,说道:“你既要拜师伯为师,你的道号自然是由师伯来取。”
河六四点了点头,又是一笑:“你们的道号里都有一个‘既’字,原本我也以为自己能叫既什么的,嘿嘿。”
“师父给我们的道号,是按照师祖曾写过的一首诗取的,诗的名字就叫,清仁直悲。我们三个各占一个字。”方既仁淡淡的说道。
“清仁直悲。”河六四念叨着,“那要是我拜入师叔门下,岂不是要叫河既悲了?”
“河既悲?”孙既直跟着念了一遍,然后忽然一笑,“喝几杯,好一个酒囊饭袋!”
几个人皆是一笑,气氛也随之轻松了许多。
昆仑山海拔甚高,环境恶劣,常年寒风凌冽,白雪皑皑。
河六四回头望去,只见玉虚观所在的孤峰已然变得遥不可及,只能依稀看到道观的轮廓,以及园中那棵高大的梓树。
梓树喜暖,虽也能耐寒,可生长环境土壤以深厚、湿润、肥沃的夹沙土较好,不耐干旱瘠薄。
可是在这荒凉无垠的昆仑山脉雪域当中,竟然在石峰上长着一颗梓树,河六四惊诧不已。一年多以来每每外出而归,看着那颗梓树,就有种到家了的感觉,只是这一次出行,不知道何时还能再见到这颗梓树。
河六四依旧穿着那二百多斤重的链甲,站在寒风中回望着玉虚观,心中既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,又有一种对明日的期盼。
这种心情,当初在离开宿海的时候,也曾有过。
只不过当时的河六四有着无数的迷茫,而这一次,河六四却坚定不已。
天色已然到了晌午,孤峰早已消失在视线当中。
一行人来到一处山头,孙既直极目远眺,指着前方一座高大绵延的山峰说道:“翻过前面那座山,就到囚机道场了。接下来,你自己走吧!”
“既直哥,你们要回去了吗?”河六四声音中满是不舍。
“是要回去了!”孙既直点了点头,“祖训有云,天罡弟子不可随意进入囚机道场,我们只能送你到这了!”
河六四鼻头一酸,急忙低下头,艰难地压住声音中的颤抖,说道:“好吧!那你们走吧!我等你们走远了,我再走。”
“傻小子!”孙既直心头也是一颤,深吸了一口气说道:“还是你走吧!我们三个看着你。”
河六四觉得自己快要难受死了,眼泪不住的在眼眶中打转,重重地点了点头,急忙转身迈出了沉重的脚步。
孙既直三人看着河六四越走越远,忽然出声喊道:“小河!”
河六四转过身,远远地看着三人。
孙既直三人神色肃然,齐齐拱手一礼,朗声齐道:“我等待你学成归来!”
河六四看着这一幕,眼泪再也止不住,大颗大颗的滴落。河六四郑重地拱手还礼,大吼道:“我一定不会辜负三位师兄的期盼!”
说完,毅然决然地转过身,大步离去了。
孙既直看着河六四渐行渐远,两行热泪无声的流淌着,卫既清年岁最大,哭声也最大,而善妒的方既仁,此时也被泪眼迷离。
虽然元阳子一直都没有明说要收河六四为徒,可是这三个人心中早已将河六四当做是小师弟,感情之深,如兄如父。
河六四快步向前走去,呜呜地哭着,不断地擦着眼泪,直到翻过一座山丘,才敢回头看去。
几里之外,孙既直等人依旧站在寒风中眺望着自己,不曾离去。
河六四急忙回过头,加紧脚步赶路。
离别时的痛苦,是人生诸多苦难中最让人难受的,河六四心如刀绞,暗暗发誓要早日归来。
又走出了几里路,河六四忍不住回头望去,山峦叠嶂,白雪纷飞,孙既直等人已然从视线中消失。
可河六四相信,他们一定还站在原地,看着自己离去的方向。
河六四抓起一把雪擦了擦脸,长出了一口气,看着远处那座山峰,重新启程,脚步中的坚定,更是加重了几分。
不知不觉中,黄昏将至,河六四趟风冒雪,脚步不停,可那座山峰已然遥不可及。
当时孙既直只给自己看的时候,河六四没觉得有多远,可如今走起来,竟然是如此的遥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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